山水（国画） 105×51厘米 王原祁 江苏省美术馆藏

宋石磊

文人画不单单是一种造型艺术，它指向心灵，有着类似宗教的品格。文人画深深扎根于画家的生命之中，是从画家心里生长出来的，是画家内心隐秘之所在，在文人画抽象形式背后体现的是中国文人独特的生命观与心灵体验。

文人画的崛起是对绘画传统与写实的“双重背叛”，使其摆脱了写实的程式化，获得了自己独立的维度，表现为形而上的意味。正是这种现代性，使文人画成为中国绘画的主流，既有东方的审美趣味，又兼具现代的艺术品格，至此，文人画引领中国画坛五百年。

由“造化”转向“心源”，文人画转向了心灵的维度，从画家内心与情感需要把握其艺术形式。画家笔下每一个笔触与线条都是心灵的体现，有着“心印”的痕迹。文人画最大的价值在于发现了宇宙世界虚空的本质，一切转瞬即逝，以“无我”把握“真我”。天地与我并存，万物与我为一，在精神上建构内在的理想化心理空间，创造永恒的流动空间。这个心理空间拥有内在的时间，在这里画家可以安身立命、神游物外，以笔触、墨迹、韵律与形式记录生命的真实，使有限的个体得以超越，与自然宇宙的元真气象浑融，获得“永恒”。

从不同角度揭示心与自然的同构性，画家力图表现自然的本真并让人们感受。正是这种独特的生命观与精神特质，保证了文人画中东方的静观特质。西方的自然观是人对自然的征服，文人画的自然观与西画的自然观全然不同，自然是生命的母体，是生命的根源所在，人与自然和谐共生是文人画自然观的一个特征。西画以构造性为特征，注重自然的再现，在平面的纸上呈现三维的幻觉，“幻觉主义”是理解西画本质的重要窗口。与西画重物象之“幻”不同，文人画直面内心的真实，注重把握物象之真，他们以亲和的感情去观察自然、捕捉自然与浑融自然。他们对自然的独特感受和思想情感方式，使其发现了再现自然的“幻觉”的不可靠性，在永恒的流动的宇宙虚空里，一切处于无尽的循环之中，何以把握真？文人画家最终从老庄和禅宗那里找到答案——明心见性。在禅宗的观念里，只有人与自然合二为一，才能从自然参悟，获得心灵的解放。文人画注重主观心灵的表现与净化，以清净纯真之心把握自然宇宙本真，这种思想与情感成为文人画家参究宇宙本真以及绘画之美的源泉。

文人画家作画，不仅把握自然的景观，更注重把握自然根源的生命。只有心与自然无间浑融，才能把握自然的纯粹与真实，将自我的思想与精神贯注笔端，一超入“无我之境”。艺术家与自然一同萌生，将自我沉浸于自然之中，达到心理浑融的境界，是自然的一部分。这些作品不囿于自然的再现与物象的形似，而是直面内心真实，具有浓厚的个人主义主观色彩，注重物象内在“神”与“气韵”的把握，将内心的体验与情感需要融于自然物象之中，凸显个人情感维度，将自然创造转化为永恒的艺术形式，生成独特的审美形式。文人画题材的物象多是山川悠远、素雅淡泊的烟云山景、枯木竹石、水波空亭等，注重笔墨情趣，物象是次要的，笔墨本身才是目的。在造型上“不求形似”，删繁就简、洗练概括；用笔天趣自然，用墨高古，皴法自在率真，用色古雅淡远，具有浓厚的黑白二色的象征意味，往往淡墨枯笔而神韵自现。文人画之所以无与伦比，在于其“开启心灵”的伟大力量，正是这种心灵的力量使文人画可以超越时空。这也是我们看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往往有一种自然本源的感觉。富春山是大师心灵的象征，心灵化的理想空间成为安身立命之所，成为一种心灵的返照与真实。

来源：中国文化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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