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联钰长篇历史小说《族魂》品鉴
陈初
长篇小说《族魂》是一部以清末为叙事时空,纪录川北境域清溪河两岸汉、羌杂居地社会演义历史,全景式反映当地人民生存状况,描写汉、羌两族因民族文化、生活习俗、生存理念的差异性而导演的个人、家族、民族之间的历史纠葛和爱恨情仇的故事,展现了中华民族虽是由多民族构成,但却统一于中华民族悠久文化母体之中——石、荣两大当地旺族,在经历战争劫难、生存竞争、血脉融合、人种同化的漫长历史流变中,各自演绎着本民族厚重的民俗文化,传承着阴暗与光明、奴性与理性、沉沦与觉醒的较量与角力,有力地揭示了家庭和睦、民族和谐、民族融合才是中华民族五千年文明繁荣发展、生生不息的根脉所系与精魂所在的规律,具有粗砺莽荡之气和容纳百川之涵,给广大读者带来强烈的心灵震撼与曼妙的审美体验。这部90万字的长篇小说《族魂》已由中国电影出版社出版并在全国新华书店发行。它的面世,开创了朝天区长篇小说的创作先河,填补了朝天文学史无巨著之作的空白,倍受社会各界广泛关注和读者高度赞誉,堪称广元文坛“心底滚风雷,笔端卷云霞”的佳作!
故事迷离,扣人心弦。小说以《剑阁县志》和《资治通鉴》相关史料记载为蓝本,在走访、调查、考证青川、宁强(古称宁羌,即羌氏居住地)、朝天曾家山等一些原著山民口述历史的基础上,获取了在川陕甘结合部地带,历史上确曾有羌族人居住过,只不过经过千余年的人文演进、种族融合与文化同化,已没有血统纯正的羌族后裔的史实。于是作者捕风捉影,抓住弥足珍贵的历史痕迹,运用现实主义创作方法,史海钩沉汉羌风土人情,冶炼生活富矿;依凭相关文献史料演绎,浮雕社会百态,把“虚拟世界的真实”和“真实世界的虚拟”进行粘合、发酵、放大,形成浑然一体的文学艺术世界。小说虚拟了蜀北清溪河两岸石镇与荣坝的空间叙事背景,将目光追述至公元前618年,唐高祖李渊称帝,建都长安的武德年间,因唐朝初定,李渊皇帝,为励精图治、治国安邦、福址庶民、繁荣大唐,先后颁布实施一些革故鼎新、除弊兴利的法令,损害和触及了旧权贵、地方豪绅的利益,引起了部分旧势力的极端不满,于是一些豪强纷纷起兵反唐的历史风云,巧妙地植入“立族兴镇、一河两姓”的楔子,详细地交待了石荣两族的由来、定居清溪河的原因以及汉、羌民族祖辈结下恩怨情仇梁子的过往,为故事铺叙埋下伏笔,设置了引人入胜的悬念。其实,一部小说是否成功,能不能吸引读者,首先要看故事情节是否曲折感人;其次则是看书中的人物形象是否鲜明生动。凡是喜欢阅读小说或初读小说的人能对一部作品爱不释手,主要是受到迷离、曲折、奇幻、复杂的故事情节的深度吸引。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总要有门道和热闹可看才行。其故事内容的趣味性和刺激性基本是建立在曲折复杂的故事情节之上的,并让故事开枝蔓叶,让情节呈现真实,让真实体现生动,让生动诠释小说的生命力或精神价值。长篇小说《族魂》以石镇和荣坝芸芸众生的三教九流的庶民日常生活为中心,以石显、荣显耀两个代表人物的爱恨情仇和石氏、荣氏两家族的利益纷争、情感纠葛以及他们点滴琐事为主线,以石镇、荣坝名门旺族石显、荣显耀、药铺掌柜贾拯金、药铺伙计巫二各自命运跌宕起伏、人生成功与失败、真诚悔罪与自我救赎的反思,实现“借渡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灭恩仇”的历史为暗线,展示了“以德报怨”的人性善良战胜狭义的民族思想,超越家族利益,融合血脉亲情,实现家国同构、求同存异、和谐共处的生存智慧和吞吐山川之气,信仰家国之情的磅礴力量,以求达人类物质生活的诗意栖居和精神追求的灵魂归依。长篇小说《族魂》正是一部故事迷离,情节生动、扣人心弦的浩繁钜作,不仅让读者感到故事内容丰富多彩,真实可信,而且故事情节既出人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较好地践行了“艺术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的原则,并为《族魂》故事的讲述贴上了现实主义的标签,烙印了浪漫主义的色彩,构成了宏大的社会历史叙事,即把汉羌波澜壮阔的历史文化、风土人情与家族兴衰成败、个人命运跌宕浮沉与中华民族的灾难深重和国家的艰难曲折有机地联系起来,凝结为一个含意隽永的结构,犹如一个意义和价值的结晶体,其中蕴含着当代人对历史的理解、对当下生活的感受和对未来的期待。这也许正是长篇小说《族魂》的成功之处和最出彩的亮色,引领着读者痴迷不悟走进《族魂》文学艺术所构建的精神世界!
人物丰满,情节生动。鲁迅先生说:“写小说,说到底,就是写人物。小说艺术的精髓就是创造人物的艺术。”作者只有把人物写活了,立得起鲜明的形象来,让故事情节里的人物在人与人之间的各种错综复杂的社会关系以及彼此间的利益冲突中表现出来,才是抓住了故事的“生命”,完善了人物“灵魂”和触及了“人性”。长篇小说《族魂》采用顺叙、倒叙、插叙等形式,在故事连贯与情节链接上,环环相扣、层层剥笋、首尾呼应、引人入胜,有效地触发了读者对故事情节的发展和人物命运结局的屏息关注。如小说灵魂人物、石显本是石氏家族兴旺发达、光宗耀祖的骄傲,他自幼聪明伶俐、品学兼优,不幸的是弱冠之年失去父亲,中断学业,小小年龄就子承父业,并拜廖郎中学医术,潜心钻研蛇毒,立志悬壶济世、兴旺家族、造福乡邻,却被堂弟巫二深深误解,因为巫二认定父亲石奇智溺水身亡、伯父石立智病逝,与堂兄石显乘人之危,独霸家产,执掌石族大权有着不可告人的阴谋诡计,家族兴衰岂能系于石显一人之身与一人之荣?同时,巫二认为,大伯石立智冤枉了自己,亲生父亲石奇智也不问青红皂白将他砍伤,才造成了他负气出走,从此,流落街头,浪迹江湖,过着居无定所、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生活,如今堂兄一人独掌家族生意,荣华富贵,锦衣玉食,聚妻生子,风光无限,心理很是不平衡,欲伺机报复,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意欲与堂兄石显拼个你死我活,彻底战胜十恶不赦的堂兄石显,甚至必除之而后快。但石显却忍辱负重、为父赎罪,千方百计寻找堂弟雾儿(巫二的乳名),同时,石显为报恩师、寻找师母,全力资助廖师母一家生活,千辛万苦地追查廖家被害真相,历经劫难、九死一生。石显以善良、包容、坚韧、乐观、向上的品质和胸怀,笑对苦难,直面现实。在家行孝,竭尽严父孝子的天职,把生活不幸踩在脚下;于国尽忠,献身行医治病、救死扶伤的事业,把社会责任扛在肩上,情系清溪河,爱献石镇和荣坝人民。在他身上“真善美”的内涵得到无限放大,活色生香;灵魂光芒灼灼其华,光彩熠熠;精神境界光明磊落,风神高迈;思想品质价值连城,震撼人心;人物形质外秀慧中,完美无缺。而荣显耀这个人物,本是荣氏家族的佼佼者,一心想出人头地,把石氏家族踏在脚下,独揽清溪河风光。他在香城兼山书院求学期间,寄居远房表亲李剑家,与李剑家双胞胎女儿静茹和宁茹相识,后成为李剑家插门女婿,与静茹结婚生子,其乐融融,后因求功名、奔仕途,在赶考途中题写淫诗诱发命案,被主考官赶出考场,自毁前程。从此郁郁寡欢,浑浑噩噩,以酒度日,一蹶不振,某天醉酒后与宁茹发生性关系,无颜呆在李家,悄然离家出走,以后经历了摔伤、精神失常、无家可归、被毒雾山疯和尚收留、被同窗贾拯救治等一系变故,病愈后的荣显耀回到香城,得知宁茹生他的亲生骨肉世钰难产而死,廖家药铺寥郎中见死不救,心生报复恶念。于是他背后指使贾拯、干豇豆,与巫二里应外合,不择手段搞垮寥家药铺,逼死寥郎中,霸占其家产,让寥家孤儿寡母回到昭县、寄人篱下,度日如年。荣显耀与贾拯、巫二等人沆瀣一气,既为非作歹,祸害乡邻、鱼肉百姓,又为一已之私互相残杀,弄得石镇、荣坝、香城三地鸡犬不宁、人心惶惶,可谓作恶多端。这些反面人物的描写,作品也打破了“好人无瑕”“坏人无善”的惯性思维,摈弃了“非好即坏”的简单脸谱,注重对人物性格的细腻着墨,并通过细节点睛,来渲染人物复杂矛盾的心理,从而深刻地揭示了人性的可变性和多面性。正是这种随机、善变的多重人性描写,使小说人物棱角分明,个性凹凸,情态各异而生动形象,令人十分信服。总之长篇小说《族魂》在描写和刻划人物方面,能够在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网,情感纠葛、心理挣扎、利害冲突中,让小说里人物的出场亮相,言谈举止,为人处世,依照各自的社会地位、家庭背景、本色身份,各有其性情,各有其气质,各有其形状,各有其声口。较好地塑造了典型人物、突出了鲜明个性,并在特定清末动荡不安的历史时期的典型环境,产生了富有时代背景和社会条件下才能产生的一群特殊人物,让读者过目不忘,印像深刻。例如,不是封建末世,不在一个由盛而衰的破落贵族家庭,就不会有《红楼梦》里贾宝玉、林黛玉、薛宝钗这样的典型人物一样。长篇小说《族魂》几十个人物,其个性、谈吐、举止、外貌、精神、状态没有千篇一律、千人一面,使之成为脸谱化、概念化、苍白化的产物,而是通过这些人物,还体现出了作者明确的爱憎倾向和是非观念,起到了启迪读者、净化心灵、明辨是非、教育读者的良好作用,同时,该小说还继承了中国古典小说通过人物细节描写来体现作者的爱憎与是非感的优良传统,在人物雕塑方面,做到了“爱而知其恶,憎而知其善”的多棱镜透视与剖析,收到了“戚而能谐,婉而多姿”(鲁迅语)的艺术效果。
语言精炼,文风朴实。小说语言精练、文采飞扬;情感饱满、笔力雄健。小说作家张联钰曾做过语文教师、历练过国企、私企、外企的管理岗位,下海经过商、当过乡干部,现供职于广元市朝天区扶贫和移民工作局,并长期与文字打交道,天长日久、经年累月地练就咬文嚼字的功夫,积累了丰富的创作素材,养成舞文弄墨的习惯。他先后创作了多个短篇小说、中篇小说,发表于江山等大型文学网络媒体,受到圈内文友的热情点赞与真诚鼓励,于是埋头刻苦学习、广取博览、兼收并蓄,并以“十年不鸣、一鸣惊人”的储才养望、厚积薄发之势,勤奋笔耕,数易其稿,完成了洋洋洒洒90万字的长篇巨著《族魂》。这样浩繁的长篇小说,并不是一般文人能够驾驭得了的。光语言词汇的积累、储藏与精确释意,就是一项大工程,许多作者都不易做到。笔者认为短文语言难工,长篇作品语言更是难上加难。例如给荣坝荣木匠女儿拜干爹取名“禾苗”,与“和睦”一词谐音,暗喻其女今后像清溪河两岸的禾苗一样茁壮成长,开花结果,并开创幸福美丽人生,足见作者推敲文字的功力;又如“几声春雷,稀稀落落的几丝春雨过后,天气持续干旱数月,田地稀疏的禾苗黄恹恹的。麦叶上生出斑斑锈迹,慢慢的病枯而死,有些虽然生出麦穗,但麦穗呈黑,不结籽。”这段细腻描写和文字表达,更见作者对农村稼穑生活的纯熟,对遣词造句技艺的掌握,行若流水、信手拈来。又如描写贾拯金与银凤偷情床头戏:“贾拯金急不可耐地解开丝绸长衫,银凤软若无骨,贾拯金飘飘欲仙,如坠雾里,此刻他才懂得‘女人是水做的’,真是奥妙无穷。两具躯体瘫软在床上,贾拯金抚着银凤如蒸笼里捞出来的娇躯,吻着她的耳坠,轻轻地呻吟着好舒服,我要死了。”作者对反面人物的描写,确实具有“无一贬词而情伪毕露”的艺术水准。在人物对话方面,如菊凤出一灯谜:“初一离家除夕归,猜一成语”,世英脱口而出:“满载而归。”石显接着出灯谜:“坐也是卧,立也是卧,行也是卧,卧也上卧,打一动物。”众人猜不出,石显自揭谜底“蛇”等散文语言应用,流金溢彩、音韵铿锵、琅琅上口,不仅诗情透秀,而且画意盎然,谓之神工妙笔、情趣皆出,不为过也,为小说语言的诗化,意境的美化,内容的深化,均起到吸引眼球、吊足胃口的作用。
艺无止境,学无穷期。长篇小说《族魂》存在过分追求长篇小说“长度、密度、难度、厚度”的倾向,刻意于长篇小说“越长越好”的主观偏执,即执着捍卫长篇小说这种伟大文体的尊严。但笔者认为,“简练是才能的姐妹”(契可夫语),坚持图难于其易,为大于其细才是最好的文学作品。这正如庞陀彼丹所说的“人当活在真理和自我奉献里”一样。《族魂》系作者张联钰先生长篇小说处女作,虽出手不凡,跌宕浩繁,存大气磅礴之势,但难免有瑕疵,其一:小说内容过余沉长,应该砍去一些枝节末叶的故事情节描写,让臃肿内容“瘦身”,向读者呈现“删繁就简三秋树,领新标异二月花”的精品力作,即根据现有内容浓缩成40余万字的作品为宜。这样的铅字容器足可包涵现有的宏大故事。因为,尤其是在当今快节奏的社会,人们没有多余闲暇去耐心地读一本(上下卷)90万字作品。据笔者观察,广元图书馆、廊桥书吧虽然藏书非常丰富,环境很好,但真正观书的人廖廖无几,可谓门庭冷落,即使是《红楼梦》《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等中国四大名著,问津的读者也很少,就连诺贝尔奖得主莫言系列小说《红高粱》《生死疲劳》《丰乳肥臀》等作品也是热闹一时,冷遇一阵,便象狂风吹过,尘埃落定——静默地书架上睡大觉,更何况一个不知名的作者,写出一本知名度不高的长篇历史小说呢?其二,小说人物心理描写较少,在挖掘人物内心潜在意识活动方面存在欠缺,作者主观铺叙过多,让人物生动地活跃在历史场景里“对白”的话语权表现不充分,因为人民既是历史剧的“创造者”,也是历史剧中的“演职员”。这样就把小说人物“言谈举止”中的“言谈”与“举止”拉开了距离,分割了“两张皮”,降低了故事的精彩,浠释了作品提鲜的口感,让读者产生“望而生畏”的阅读疲劳,弱化了可读性,消解了作品精华价值的表达,让读者很难进入或达到快乐阅读的境界。这样就会失掉读者群,把呕心沥血写成的作品,弃置冷宫而少人眷顾。
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广元山水给予了作者驰骋想象的广阔天地,利州沃土为作者提供了无限辽远的高广视窗,蜀北人民勤劳生活为作品贯注了热血沸腾的蓬勃生气……所有这些赋予了作者演绎历史,诠释生命,礼赞生活,书写人民,颂扬时代,讲述故事的激情和冲动。长篇小说《族魂》耗费了张联钰先生10年心血,是一部捧出作者毕生夙愿与思想的作品。它所展示出来的社会风貌,汉、羌生活习俗、天文地理、武术、药物、医疗、经商、农事、生活方面等知识和智慧以及驾驭文字语言的能力,还有作者孤守风月十载春秋,完成十年磨一剑的文学作品,确实不易,是值得人们敬佩的。如果《族魂》有第二次再版机会,笔者希望并建议作者,根据读者反馈意见与文友们阅读后的建议,再做精益求精的修改和细致如微的润色,花功夫、下力气,努力锻造精品力作,使作品拥有更广泛的读者,经受住时间的考验与岁月风烟的过滤,真正地让小说流传下来,并产生文以载道,教化后人,启迪心智、慰藉灵魂的作用。这正如哲学家黑格尔所指出那样:“一个没有形而上学的民族就是一座没有祭坛的神庙。”如何进一步删繁就简,化臃为瘦应是张联钰先生长篇小说《族魂》所追求的目标!